第二天，早晨六点，玛尔公国的炮火开始了猛烈的轰炸，密集的火闪着光。炮手竭尽全力，或许这时的努力会摧毁暗月军的营地。
七点半哨声响起，信号员全都挥起小旗，第一排开始前进。由于身上辎重繁杂，他们根本无法快跑：额外的弹药、防水布、食物和饮用水，每个人还携带了两枚手榴弹，这种手榴弹一枚就近一公斤重。
新兵们蹒跚小跑着，趟过一个个弹坑，然后穿过铁丝网的空隙。他们按指示站成几排继续前进，肩并肩穿越无人区。等他们走到一半，暗月军的机枪开火了。
叶晚舟听见那熟悉的嗒嗒声，片刻后便看见有人倒了下去，先是一两个，然后是十个、二十个，越来越多。
“我的上帝！”叶晚舟叫道，眼见战士们一个个扑倒，五十个、一百个。
他被眼前的屠杀吓傻了。有些人中弹时举起两手，有些人惊叫、抽搐，其他人则轰然倒地，就像被扔掉的行李袋。
他们还没有接近暗月军的铁丝网，大部分人就已经倒下了。哨音又一次响了起来，第二队开始前进。
一声呼啸从头顶飞过，让叶晚舟猛地缩了一下身子。他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周围立刻掀起一阵飓风——土块和护板碎片四处乱飞。
他听见有人叫喊。猛然间他发现自己四仰八叉趴在地上，不知是被气浪掀翻还是自己扑倒的。
一个重重的东西砸在他的头上，他骂了一句。接着，一只靴子踏在他脑袋边上。靴子上边是一条腿，其他的部分则都不见了。“天啊！”他叫道。
向前涌动的浪潮停住了。
叶晚舟刚想甩掉身上的泥巴，又一颗炸弹落在了他们身后。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这颗炸弹落在后面更远的地方，但结果相差不大。
又是一声巨响，一股飓风，随后是急雨般的碎屑和残肢断体。人们连滚带爬从前面逃出集散战壕向两边跑去。
叶晚舟和他们排的其他人也跟着跑。后面的军官大声喊着让战士留在原地，但谁也没听他们的。
大家往前跑着，尽量离炮弹的落点远些。一直跑到自己军队的铁丝网附近才慢了下来，停在无人区的边上，都意识到再往前就危险了，跟他们刚刚逃离的地方不相上下。军官们跟了上来，想办法尽可能应对。
“列队！”爱德华喊道。叶晚舟看了看边阳。边阳显得有些犹豫，随后附和着命令道：“排好队，排好队！”
“你看那边。”路克对叶晚舟说。
“什么？”
“铁丝网外边。”
叶晚舟往那边看去。
“都是尸体。”路克说。正如他所说，地上到处躺着穿军服的尸体，有些残缺不全，十分可怕。有的静静躺在那儿，就像是睡着了，还有的像恋人那样，互相纠缠在一起。尸体遍地都是，成千上万。
“我的天，谁来帮帮我们吧。”叶晚舟低声说。他感到一阵恶心。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上帝为什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D连一字排开，叶晚舟跟随E连拖着步子跟在后面。
前面的中尉吹了哨子，D连像橄榄球前锋那样朝前冲去。爱德华也吹起哨子，叶晚舟慢跑起来。
接着，暗月军的机枪开火了。D连的人开始倒下，前面的军官是第一个。他们还没来得及举枪射击。这不是战斗，是屠杀。叶晚舟看着他身边的人。
他心里涌起一股抗拒的力量。军官全都指望不上。战士们不得不自己作决定。让命令见鬼去吧。
“他妈的！”他喊道，“隐蔽！”他猛地一扑，趴进一个弹坑里。弹坑四周尽是稀泥，坑底有一摊臭水，但他紧贴着湿冷的泥巴，庆幸躲过一颗颗飞过头顶的子弹。
片刻过后，路克卧倒在他旁边，接着排里的其他人也跳了进来。其他排的人也都学着叶晚舟的样子。
爱德华从他们的大坑旁边跑过去，喊道：“你们，继续前进！”
紧接着，爱德华就被机枪打中了。一股鲜血从他脸颊上喷出来，一条腿瘫软下来，他扑倒在地。
军官们跟士兵一样身处险境。叶晚舟环顾四周。爱德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失去了知觉。眼前看不见其他高级将领。排里的其他人看着叶晚舟。他只是个下士，但大家都在等着听他的吩咐。
他转向同排的列兵莫蒂默，后者以前当过军官：“你觉得……”
“别看我，”莫蒂默，“你现在是我们的头。”
叶晚舟不得不拿出个计划。他不会带着他们往回跑。
他几乎没有考虑这种选择。这样的话，那些死去的生命就白白浪费了。我们一定要得到点什么，他想，我们必须做出点样子来给自己瞧瞧。
另一方面，他又不打算迎着开火机枪往前冲。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现场勘察清楚。他摘下头盔，伸直胳膊把这个诱饵举过弹坑的边沿，看看是否有暗月军正在观察这个弹坑。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把脑袋探出坑边，想着随时会有一颗子弹击中他的脑壳。但这次也一样，他毫发无伤。他望着分界线那边的山坡，越过暗月军铁丝网观察后面山上挖出的前沿阵地。他能看见护墙缺口上探出的步枪枪筒。“哪儿才是他妈的机枪？”他跟路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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