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有意思啊，大手笔，也不怕流贼来了给你抢了。”
冯破田躲在树后，眯着眼仔细数了数，一共十六辆大车，怕不得不下一百石了，不由得心头火热起来，咬着手指头盘算，要说做人也不能太绝情，那王县尊说到底也是为了全城百姓，自己耍了他不要紧，那百姓该怎么办？
想了又想，得，不为别的就为了老百姓，这买卖干了。
一旦下定决心，冯破田脑瓜子飞速旋转，没一会的功夫便想到了一条可行之计，那些士绅不是要联络客军么，自己不如来个李代桃僵，就不信你十六辆大车能跑得过自己两条腿，到时候隔绝内外，给王县尊送一份大礼。
想到就做，也不休息了，扭身悄悄摸摸又转了回去，撒开丫子往临山县跑去。
等的天光放亮，冯破田发觉自己失误了，一来不知道客军如今在什么位置，二来那帮人都坐着车，虽然速度不快，可牲口耐力强啊，说不得人家还真跑到自己头里去。
“呸，天下就没有好做的买卖。”
冯同学好生气恼，晃着步子往前挪，远远看见一个残破的庄子，也没提起精神来进去翻腾一番，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那庄子里有人在生火做饭，悄摸蹭过去一瞧，见是俩半大孩子不知从哪儿捡的干窝头，正在火上烤，香味飘得老远。
“哥，咱们投军去不好么，有粮吃，打仗又不用死，能跑就行，多好的买卖。”
“嘿，说你蠢你还不认，那投军是好玩的，你光看见贼吃肉了，没见贼挨打？我告诉你，听刘掌柜的说，那帮湖西人北上勤王让鞑子杀的大败，这才流落到咱们这儿的，又被流贼狠揍一顿，十成里起码去了四成，如今饿的跟鬼似的，去投军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呀，这样啊，那我看见福老爷的乡兵咋过得不错，有馍馍吃。”
“唉，你傻呀，福老爷管着军营，那是要让人拼命了才给口好吃的，你平日里看看，比那佃户都不如，都他娘的给福老爷扛长活呢。”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转来转去又说道城里玉华斋的糕点上了，口水流了一地。远处冯破田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心里一动，从粪堆后头闪身转了出来，拿着块熏肉笑呵呵往两人跟前去。
“呀，有人，快跑。”
“诶，别跑，不杀人。”
“放屁，这等时候哪有人拿肉的，指定是白肉，赶紧跑啊。”
好么，话还搭上俩孩子瞬间跑了个没影，冯破田愣愣的站在当地，随风晃荡，好他娘快的速度，连他娘的尾灯都看不见。叹口气，来到火堆跟前，拿起树杈子烤肉吃。要说这烤肉味就是不一样，很快油水吱吱往出冒，肉香散出去老远。可刚咬了一口，就见那俩孩子又冒了出来。
“真不是白肉。”
“废话，你见过这么肥的白肉么？”
俩孩子摇摇头，这白肉只听过，倒确实没见过什么模样，见冯破田吃的喷香，俩人实在顶不住缓缓蹭了过来。
“给我吃一口呗。”
“不给。”
“那吃一小口。”
俩孩子流着口水，一步步靠近，冯破田嘿嘿一笑，还是实力才能碾压啊，又掏出两块来放在火上烤，对俩孩子视而不见，俩小家伙慢慢胆子大了起来，靠近火堆，拿个树枝接肉上流下的油水吃。
“好吃么？”
“好吃。”
“想吃肉，就得给我办事。”
“办什么事，杀人都行。”
俩孩子毫不含糊，冯破田嘿嘿一笑，问起那客军之事，俩人一听，这个熟啊，嘟嘟囔囔说将了起来。
原来这客军听说是湖西来的，北上勤王被打的抱头鼠窜，后来便南下剿流贼，可惜流贼没干倒，自己却快倒了，也没人待见他们，如今正在坡头山啃树皮呢。
“他们就没有劫掠庄子，就干饿着？”
“听说是没有，我们还打算去投军来着，后来一听说没吃的，那还去干啥。”
“不对吧，天下间还有这等事？”
冯破田有点不信，从来都是兵过如白蚁，哪里还有见着荤腥不沾的。两孩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也许是人好吧。冯破田就更加不信了，那是上古才有的风采，现在的世道不可能。不过想来就算劫掠了庄子，往流贼头上一扣，俩小鬼不知道也正常。
待的两块肉下肚，问这俩人叫什么，一个说叫王等，一个说叫王仁，都是临山县人，逃难过来的。冯破田点点头，给了两人三块肉，让他们赶紧跑，一会儿有人闻着味过来就抢了去了，俩人一惊连连道谢，揣上熏肉瞬间又跑了个没影。
“真是好脚板。”
冯破田颇有些羡慕，踩灭火堆起身往坡头山行去。
日升月落，又过了两天，终于寻到了坡头山地界，远远看去就是个小山包，山前有个破庄子，庄子外头拒马壕沟一应俱全，看着倒颇像那么回事。来到近前，便被里头的模样吓了一跳。
好家伙，就见十来个士卒走路都打着摆子，就这模样了还在巡营，冯破田定睛看了良久，不由得心下一紧，军纪如此森严，怕这主将不是个好说话的。
“嘎，干啥的？”
箭楼上有人开口询问，冯破田赶紧抱了抱拳，笑道：“这位军爷我是顺德县前来报信的，你家主将可在？”
“又是顺德，娘的，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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