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魂店，
收魂店，
有缘自出现，
无缘难相见，
活人收魂死了见，
水球一颗金不换……”
几个衣着破烂的小乞儿口中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走过。
“李兄可知这些乞儿口中唱的‘收魂店’？”青衣书生突然问道。
“嘿，这个我可真知道！”同座的矮胖蓝衣书生呷了口茶，挑眉卖弄道，“我舅舅的老丈人的二姥爷的太爷爷就见过！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蓝衣书生摸摸光溜溜的下巴，故作深沉地略一思索，转着滴溜溜的小眼睛，在青衣书生期盼的目光下开始娓娓道来……
那是前朝末年的事儿了。
蓝衣书生的舅舅的老丈人的二姥爷的太爷爷，名唤章钰卿，少年时，长得唇红齿白，言谈儒雅，举止风流，年纪轻轻便成了秀才，在县里很受人瞩目。
章钰卿在十七岁那年，骑着家中新买的母驴，挥泪拜别一众长辈，带着自幼服侍他的小厮兼书童进京赴考……
“少爷，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雨啊！”
小厮一手牵着母驴，一手扯着夹在脚趾间的杂草，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有些气喘地说道。
属于少年人特有的公鸭嗓，在寂静的官道上显得尤为突兀。
“嗯，你去前边的小山坡上看看四处可有人家。”章钰卿皱眉看着天空，略一思索，沉声道。
“少爷，前面山坡下有两处土房，只是看着有些破败，不似有人居住。”小厮跑回来说道。
章钰卿再次看了看乌云压顶的天空，撇撇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是先去看看再说。”
那是两处低矮的土房，看起来破败不堪，早已没了人迹，不知能否躲避风雨，但总比露宿野外来得强。
小厮略收拾收拾屋子便出了门去，得趁风雨来临之前多捡些柴火和干草，还得给驴子备些草料。
章钰卿在倒塌的灶前捡了半只破罐子，在屋前的小水沟里洗了洗，又小心地盛了些清水，捡了石块搭了灶，开始煮水。随手又拿出包袱里的面饼在火上烤着。
小县城里出的秀才，可没那么多讲究。
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使得章钰卿看起来有些狼狈，然，少年人却依旧唇红齿白，难掩风流。
此时，少年人明亮的双眸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是如两颗黑宝石般熠熠生辉。若是有人见了，必得称赞一声：好个翩翩少年郎！
这一去，必蟾宫折桂，待得官袍加身，衣锦还乡，娶得美娇娘，再纳房美妾，人生无憾矣……
“哎呀！”
一声娇呼打破了少年人的畅想，随即一只田鼠慌不择路地出现在章钰卿跟前。
愣愣地抬头，两位美娇娘便映入了眼帘。
这……
章钰卿不自觉地眨眨眼睛，心里思绪纷飞。
“公子有礼！”粗布灰衣的尖脸女子上前来福身道，嘴巴一动，露出两颗硕大的门牙。
章钰卿瞥见一惊，忙收回遐想，起身避过并回了礼。
“我与家中小姐主仆二人路过此地，见天色灰暗，恐遇风雨无处躲避……”
“无妨无妨，小生亦是在此避雨，并非主人家。这就给两位小姐腾个地方……”
章钰卿从善如流地说着，偷偷瞄了瞄丫鬟身后的小姐，只见衣着不凡，更是不敢再看。
手忙脚乱地腾了处干净地方，又将自己包袱里的外衫垫上，这才脸色绯红地拱手请那小姐进来。
那小姐刚进屋，外间便下起了滂沱大雨，屋子里也开始滴答滴答地打着雨滴。
章钰卿红着脸尴尬地抹着头上的雨滴，见那主仆二人所在处并未漏雨，才轻轻舒了口气，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头上的雨滴，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
“少爷，这雨下得可真大，小的把驴子牵进来避避雨。”
小厮的突然闯入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章钰卿唯恐惊扰了佳人，赶忙起身将驴子挡在身侧，并将其快速拉到灶房安置。
灶房里，听完章钰卿的简单讲述，小厮眼神一闪，颤抖着压低声音道：“少爷，小的听人说，荒郊野外常有狐仙，见了男子便化了人形来……”
“嘘……”志怪杂谈章钰卿可没少看，自然也知道这类传闻，忙捂住小厮的嘴巴，“小点声儿，可别被人听见了……”
细细听得隔壁并无动静，这才低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乃堂堂秀才，又岂能如此？况我观那主仆二人并无特别之处。”
想了想又说：“她二人今日少不得也要在此过夜，待我禀过小姐我二人将那后屋收拾出来与她主仆暂住，我二人今夜便在堂屋凑合一晚吧。”
章钰卿说完，便正了正衣冠，清了清嗓子，极尽温柔地与那小姐说起话来。
那小姐声音软糯，章钰卿听得有些心猿意马，待回过神来，已身在里屋。
二人仔细将里屋靠墙一侧不漏雨的地方打扫干净，将先前小厮捡来的干草尽数铺上，又拿了自己的被褥铺好，想了想，朝着外间道：
“如蒙小姐不弃，今夜可在里屋将息。”顿了顿又道，“小生姓章，名钰卿，渝县人士，乃进京赴考的秀才，绝不敢冒犯小姐。请小姐放心。”
正气凛然的声音传来，那小姐似乎有些意动。
“原来是章秀才，小可顾三娘，我二人来柳州访了亲回家，没想途中马车坏了，车夫骑马先行一步欲到镇上套了马车再回来，哪想天公不作美……”
不知为何，章钰卿一听那小姐的声音就觉浑身酥麻通透，不可言状。这会儿更是如在云端，不知身为何物。
待得一番客套后，那主仆二人进了里屋，刚开始还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没过多久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想来二人已经就寝。
章钰卿本还想问问二人是否带了干粮，如若没有的话，自己可以分一些给二人。
此时为了避嫌，倒不好开口。
章钰卿呆呆愣愣地看着门外的雨由大变小，天色由青灰渐渐变成漆黑，强忍住看向里屋的冲动，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烤热的面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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