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土地庙。
辣椒厂的工作难得停了下来，整个桐梓村106人全部汇聚在这里。
瓦房没开灯，阳光透过低矮的屋檐洒进来，落在他们的脸上，落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上都显得稀薄，每一个跃动的光影都像是希望的火焰。
乐伊站在最中间，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拍着厚厚的一沓儿钱：“你们信我吗？”
“信的。”
“咋能不信呢？”
“现在我给你们找了一个机会，一个桐梓村百年难遇脱贫致富的机会。”乐伊的目光一放，环视一圈，每个人都觉得乐伊是在看自己，“买下这块地，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咱们再也不用缺衣少食，不用担心泥石流会冲垮房子洪水会淹没房子，老人能看病，孩子能上学！信我的，就跟我一起干！”
乐伊的话术还没完全展开，忽然人群中就举起一只手，辣酱厂的大妈说道：“你说咋干就咋干！”
乐伊：？？？她安排的托不是她吧？
可是看着那双真诚炙热的眼睛，她才恍然意识到，这不是安排的托，这是真心实意对她的信仰和盲从。
乐伊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桐梓村的威望是特殊。
这种威望来源于她抱骷髅而来的神奇开场，好奇，惊惧，畏怯，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原本是带着提防和排斥的。可是当他们站在远处看着山体滑坡掩埋村庄的那一刻，那个站在队伍最前面的身影就只剩下带着少许迷信色彩的崇拜。
乐伊开家电维修铺子，带着几个人去了趟省城，隔天就带回来了数万元的订单，这些事情比起是因为智慧，他们更相信是因为玄学因素。
哪怕对着记者，她们也坚持乐伊是山神送来带他们走出困境的巫女，毕竟她那么神奇，又那么好看。
所以哪怕她提出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也会盲从而不考虑因果。
玄学的事，能让他们理解的还叫玄吗？
大到佛道两家传承千年的道统，小到偏远乡村的巫医神婆，古代的白莲教，现代的大法师，迷信从来不讲理由，而且非常可怕！
“这不是咋干的事！这是要拿钱的事！”于一鸣站出来一把拍出一叠蓝色的四人头，“买的是桐梓村的地！是以后咱们安家的地！你们不出钱，指望乐伊全送给你们吗？我的钱放在这里了！等地买下来了，谁先出的钱，谁先分地！谁先进厂！”
“啪！”赵春生站出来拍下他手上的纸包：“县城边上的三千亩地啊，换了别的时候，哪里能有这个机会？在这里扎下根，以后咱们就都是居民户口，都是城里人！”
居民户口四个字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渴望。
长期以来居民户口在政策上受到的优待让这一张户口成为很多农民眼中难以排解的执念，成为跨越阶级的阶梯，农村漂亮姑娘嫁给城里瘸子只为了改户口的事情屡见不鲜！
他们听说，现在有政策，居民户口能弄了。
但是一个人，就要一万多
现在只是十二万，就能把全村的人的户口都改成居民户口！那就是他们的子子孙孙跳脱农门的希望！
如果只是乐伊的威望，那也许还不够。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迷信，总会有人半信半疑。
可是加上于一鸣多年行医施药，教书育人的威望，加上赵春生的拳头和公正的名声，加上买地的正当理由……加上居民户口，加上工厂，加上这些天实实在在发到他们手上的钱！
哪怕这些钱有一去不返的可能，都有村民愿意蒙着眼睛跳下去！
满村青壮只剩一人的桐梓村里的每个人平时看着都十分穷困，一条命甚至值不了一千块，泥石流发生第六天，到达县城跟在外打工的子女通知的第六天，村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收到了汇款单。
每一家每一户都有几百上千！
买地，买户口，比买家电更加正当的理由。
去银行，去邮局，把钱取出来，然后交到乐伊这里。
等着交钱的人很快排成长龙，收到的钱堆成小山，于一鸣负责登记清点，一笔一笔，一项一项，全部清楚明白的入账。
中午时分，排在队伍最后的一个人的一千元被清点完毕。
从一开始的整齐纸钞到了这里，连分分角角的毛票都用上了，才凑齐了这一千。
清点完毕，村民回辣椒厂继续工作，于一鸣手边的算盘也拨下了最后一个算盘珠子。
“十万两千一百三十五块。”于一鸣抬头，一双老眼也在亮晶晶的闪着光，这是桐梓村全村的全部家当，压在乐伊身上。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场豪赌。
关河县县政府，哪怕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可是会议室依旧没有散会的意思，反而吵的热火朝天。
“我绝不同意！训练场是民兵团战斗力的保障！是国防安全的重要环节！决不能被划出去！”现在大多数时候已经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武部拍着桌子脸红脖子粗。
划给乐伊的那三千亩地名义上大部分都是人武部名下，现在接近全文职工作的人武部现在有没有能力管辖是一回事，但是到了我碗里的东西，绝对不能轻易吐出来！
比嗓门万富农怕过谁：“这是为了救灾安置！”
“以前也发生过洪水泥石流！比这次还大的都有！以前就没用过训练场！”人武部主任扯着脖子嚷嚷，“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招商引资就是最大的规矩！这是可能是关河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机会！错过了你就是关河的罪人！”
“招商引资就按照规矩，拿钱来买啊！又不是港商又不是外资，一群省城都没去过几次从村民就说要办厂说是招商引资？谁信啊！他们拿得出买机器的钱吗！”
人武部主任的话引得一片赞同，不是他这个冷板凳真的有那么高的声望，而是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这个态度。
“我……”万富农刚要说话，忽然被一连串敲门声打断，秘书匆忙开门，抢在他们开口责难之前说道：“乐伊同志来了。”
这场景似乎发生过？
可这次乐伊没等着秘书通报自己单手拎着个硕大的红白蓝编织袋：“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你来做什么？”她这种出场方式非常无礼，就算是万富农这么个不怎么在乎规矩的人都忍不住生气。
“交钱啊！”
乐伊抬手，把提在手上的红白蓝编织袋子往会议桌上一甩，随着拉链一声“刷拉”的脆响，敞开的编织袋子里蓝色的钞票似乎在发着闪闪的金光，把人的眼珠子都染成了狼一样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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