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一个踉跄,左手扶额似要昏厥过去。
蔺显祖闭上眼睛,咬牙道:“......只是自幼父亲便教我要刻苦学习,以待有朝一日能为国效力。且蔺家世代忠贞,如今父亲、叔父皆为君死,这是死得其所!扬宗岂能摒弃父辈所教,苟且而不顾呢?”说罢缓缓匍匐在地,朝妇人叩头大拜,久久不起。
妇人捂住胸口,撇过头不看他,只默默流泪。
过了半晌,虞子轻咳一声:“夫人切莫担忧。扬宗既为我琅嬛弟子,学苑定不会坐视不管。既然他心意已决,我们不便再加劝阻,当然,也断不会任其孤身赴险的。”
说罢,虞子转身唤道:“青黛呀。”
“夫子。”
“正巧,过几日便要祖饯。到时你便带些弟子随蔺扬宗一同赴平城吧。”
“诺。”青黛屈身领命,见没她什么事了,便回建木阁继续处理学苑的事务。
待从阁中出来时,日头已渐渐西沉。青黛往左走,穿过众多殿宇楼阁,行了半刻,在一人迹罕至处停了下来。
青黛拨开石门上的杂草藤萝,推门步入。
院内草木恣意生长。花香馥郁,青翠葱茏,一阵欢快的笑声在院内回荡。
“茂茂,等等阿白。哎,等等!”远处跑来一个体态雍胖的青年男子,长发披散,面部圆润,眉心揪着一点红砂,在丛间赤足玩耍,手里还拽着些花花草草。
在他前面,飞着一个小光点,忽闪忽闪地,泛着莹莹绿光。注意到有人来了,男子慢慢停下脚步、引颈观望,见来者是青黛,立马张开双臂扑过去:“阿姊,阿姊!”
青黛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被一顿熊抱后,她拍了拍男子的背,细声唤道:“阿白乖,阿姊来接你回去了。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呀?”说着,理了理他跑松散了的领口,仰起头,用衣袖轻轻将粘在阿白脸上泥印抹去。
阿白憨厚地直咧着嘴笑,忽地将手伸至青黛眼前,朝她摊开手,欢喜道:“给阿姊的花。”
青黛接过弟弟掌上那几只含苞待放的雪白的琼栀花。
琼栀花,又名沁春雪,是碧虚独有的花卉,尹银银栽在院中,呕心沥血养了了大半年,好容易才开了这么几枝。
青黛默默看了一会儿,脑子里飞快想着给尹银银降火的对策。她抬头笑吟吟夸赞:“阿白真好。”
阿白头上有绿色萤光微微闪着,那是一只形似蝴蝶但通体半透明的小东西,只见它从阿白发间悄悄出脑袋,触角轻轻摩挲,见青黛发现它后,刷地缩了回去,也不闪了。
“茂茂——我早就看到你了。”青黛佯怒,没好气地轻哼一声,“你不好好在屋里呆着,怎么又跑到这儿了?”
今天我睡够啦,找阿白玩。
一个声音从青黛脑海中响起,这是树灵与人独有的对话方式。
阿白见青黛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便急忙摇手,开口道:“不怪茂茂,不怪茂茂。阿白太无聊了,所以找茂茂来的。”
“嗯。”青黛应了一声,拾起阿白玩闹时不小心落在假山旁的明心鼓。起身时,忽然见到鼓边的石面上落了两个用青草心编成的小人,一胖一瘦,互相依偎在一起。
青黛心中微微酸涩,扯出笑来:“阿白,走,把你的鼓收好,我们回家啦!”
随后,青黛一手捧着栀子,一手牵着阿白,往山上的斋舍走去。茂茂啾地一声跃到前方探路,一会儿又飞回来,一闪一闪地,上蹿下钻舞着玩。
“阿姊看到阿白编的花环了吗,阿白让白马给你送去了。”阿白喜上眉梢,来回荡着手,脑袋还轻轻晃动。
“阿白,夫诸类白鹿,不是白马。”
“哦......阿姊,阿姊,阿白今天一天都呆在百草院里,帮阿姊照看院子!”
“嗯,阿白好乖。”
“阿姊......”
微风和煦,伴着花香。倦鸟归巢,落日西斜。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金色的余晖静静笼罩大地,两只手牵着手、相伴着的人影映照在宽敞的青石路面上,被余晖拉得老长老长。
不远处,龙门道上冷冷清清,一人佝偻着背,手持雕纹竹杖伫立于枯树林下,久久凝视树梢上用红绳悬挂着的鱼形祈福牌。此时他已换上黑色的麻衣,未着发冠,苍发白须皆垂于地。
青黛见状,默默将手里的栀子花交给阿白,示意他带茂茂先行回去,而后急趋向前,两手垂落贴于体侧,在一旁静候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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