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是那孩子
沈梦昔循声看，是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长发束顶，玉树临风。
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
“你竟直接走到了这里？”那男子笑着走过来，右手凭空多了一个玉碗，他左手揽着阔袖，优雅地俯身舀了一碗湖水递给她，“你喝了吧。”
“这是水吗？”沈梦昔看着这碗微微泛着橘色的液体，想起《金刚经》中说，人眼中的水，在饿鬼眼中是脓血，在鱼的眼中是宫殿。
“这是甘露。”
“甘露。”沈梦昔重复了一遍，她记得，天人眼中，水是甘露，“你是天人？”
那人摇头，仔细看着沈梦昔，“我是说，你看到的是甘露。”
“那我是天人？”沈梦昔忍不住又低头看水面七色的自己。
那人呵呵地笑，声音里有着慈爱，“你快喝。”
沈梦昔嗅着那碗甘露，只觉垂涎欲滴，接过就喝了下去。
甘之如蜜。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忽然惊觉自己在陌生环境里，居然一点戒备心也无地喝了陌生人的东西，懊恼无比，“你是谁？给我喝的什么？”
“呵呵，喝完才问，是不是太晚了！”那人失笑，“那是甘露啊，又叫天酒、不死液。”
沈梦昔忽然想起什么，摸着自己的光影，“我这样也能喝？”
“自然是能的。”那人笑着也化作一团七色光影，“我姓风，叫做风云。”
“凤先生。”沈梦昔点头，心中想着到底是“凤”还是“奉”。
“风，风云雷电的风，女娲的姓氏，读作凤而已。”
“女娲？”沈梦昔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认识你的。”
“你认识我？所以是你带我到这里的？有什么事吗？”沈梦昔实在觉察不到他的恶意，纳闷地问。
风云没有说话，只看着她，沈梦昔盯着他的眼睛，表情凝固，她曾见过一幅画面，一男一女共乘一骑，他们神采飞扬，笑声漫天。
沈梦昔马上退了一步，冷冷说：“你不认识我，你只是认识巫灵罢了。”
风云脸上现出一丝追忆和痛苦，“我怎么会不认识你，你是那孩子。”
沈梦昔夺路而走，她一直知道，在这三千世界，一定有这个人的存在，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和他相见。
他欺骗巫灵，弃巫灵于不顾，还使自己在刚满百日时，被人一掌打散三魂七魄，遭受诅咒。生生世世，神魂不全，且永远体会不到完整的父母之爱。
偏偏又是这个人，给了自己生命。
沈梦昔不知该往哪里去，在树丛里胡乱冲突。
风云几步赶上了她，“孩子，这里是月球。”
这句话成功地让沈梦昔停了下来，讶然四顾，真的是月球吗？
“是不是跟你平日看到的月亮不一样？”
“环形山呢？”沈梦昔忍不住问。
“那是表象。”
“可是月球车......”
“你看到的天空是蓝色的，它就真是蓝色的吗？眼睛能看到的太少太少了，你知道的也太少了。”他顿了顿，说：“月球，是用来保护和监视地球的。”
看着沈梦昔惊讶的样子，又说：“而地球，是用来繁衍人类的。”
“用来？繁衍人类做什么？”
风云笑，“你猜猜。”
沈梦昔扭头就走，他又拦住她，哈哈地笑，“跟你母亲一个脾气。”
沈梦昔忽然想哭，但不想在他面前哭，过了好一会儿，她梗着脖子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怎样我都认得出你啊，你不觉得我很熟悉吗？”
“并没有！”沈梦昔立刻说。
他还是笑，像极了宽厚的老父亲。
沈梦昔发觉自己竟然不是很恨他，那种灵魂间的自然吸引，让她对自己十分恼火，恨恨地说：“等一下，我会不会又被打得魂飞魄散？”
风云终于不再笑，苦涩地说：“不会了，那人已受到惩罚。”
“惩罚？什么惩罚？她杀了你的孩子，你怎么不去亲手杀了她！”说到这里，沈梦昔忽然自嘲地一笑：那女人视自己为蝼蚁，他又何尝会为私生女杀了妻子。
“她不是我的妻子。我也没有能力杀她。当初是家族需要我来联姻，我不肯服从，被我的父亲打伤，逃往巫灵所在的幻影世界。
我也并不是神，我只是真实世界的神职人员，负责联络这一区域的平行幻影世界的巫师，你母亲，便是真实世界派往幻影世界的巫师的后代，年代久远后，他们的传承损失许多，也有了误差。”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她大概以为我是神，无比地崇拜我，我竟没有勇气戳穿。我实在是个无用之人，当年没来得及挽救你，也没有能力维护你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母亲受苦，看着你在各个幻影世界轮回。无论真实世界与幻影世界，各有各的苦，都没有轻松的人生。到如今这地步，你都经历这么多了，我依然，无法摆脱家族的桎梏和控制，呵呵。”
沈梦昔没觉得感动和难过，在心里说：哼，谁信啊，女娲的后代沦落到跟人联姻。
风云继续说：“风是极大的姓氏，我们家是旁支末系了......那个，你知道这无数幻影世界，繁衍人类是做什么的吗？”
沈梦昔觉得他总能看透自己的想法，索性不说话，也不思考。
见沈梦昔没有接话，他讪讪地自行说下去，“就好比无数的工蚁忙忙碌碌为了一个蚁后服务，这些幻影世界产生的情绪能量、信仰能量都供给真实世界做为能源。这些世界，是特地制造出来的，太阳、月亮都是配合地球制造的，就连鸡蛋，都是为了人类营养所需，特地制造出来的，所以你猜，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说完自觉很幽默地笑。
沈梦昔没有和他一起笑，“我现在是什么状态，是死是活？这个月球是我所在时空的月球还是真实世界的月球？”
“你只是暂时灵魂出壳，你喝了甘露，轻易不会死去。另外，你的躯壳不能承受这里的环境，更不能到达真实世界，我也觉得，虽然叫做幻影，但你的世界却更加真实，那种琐碎而真实的生活，才是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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