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江都飘起了零散的雪点子。
后妃们穿着大氅，捧着汤婆子，依时来了凤鸾宫准备给沈辞忧请安。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在正殿坐定后，才察觉出了今日的古怪。
别说是沈辞忧了，就连她身旁的佩儿和琦儿也没见到。
不过这些后妃也不敢抱怨什么，只自顾着开始闲话起来旁事。
“我听说今天皇上没有去上早朝，可是生病了？”
“今年的冬天比往常都冷，皇上说不定是染上了风寒。可能还挺严重的，不然也不可能轻易就不上朝了。”
“是啊，那你们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是去照顾皇上了？”
“即便是去照顾皇上，也应该知会咱们一声呐，总不能让咱们大冷天的在这里空等吧？再说了，皇后娘娘也从来都不是一个没交代的人。”
议论的声音多了，宸妃和惠妃作为妃位里面的领头者，自然要做出表率。
宸妃道：“这皇后娘娘说不定是被什么事给牵绊住了，惠妃，你去问问。”
“让本宫去？”惠妃浅笑道：“皇后娘娘到底和姐姐走得近一些，本宫去问是个什么道理？本宫觉着，这事儿让姐姐去做最合适。”
两人就这般你推脱我，我推脱你的，谁也不敢去招惹沈辞忧。
最后还是佩儿守夜起来路过正殿的时候，见到里面围坐了一大群嫔妃，才知道坏了事。
她问琦儿，“你没通知她们今天不用来了吗？”
琦儿也是一脸懵，“昨天晚上不是让邢雲去通知各宫了吗？他没去？”
佩儿：“指望他？他现在还不知道猫在什么地方睡着呢。罢了，我去打发她们走吧。”
此刻，寝殿里的沈辞忧被外面窸窣的议论声吵醒了。
身旁的李墨白还睡着，她便蹑手蹑脚地起了身，来到庭院内冲佩儿她们招了招手，“怎么了？”
佩儿低着头回话，“娘娘，咱们昨儿个忘了通知后妃们今日不用来请安，她们现在已经在外面侯了半个多时辰了。奴婢正打算去将她们打发走。”
沈辞忧想了想，说道：“罢了，来都来了，今儿又是初雪，本宫不见她们，难免要她们私底下议论说本宫是故意刁难。那些糟心话本宫懒得再听见。去偏殿伺候本宫梳妆更衣吧，皇上还睡着，你们动作轻一点。”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梳妆打扮好了的沈辞忧这才去了正殿面见众后妃。
后妃们等了她足足一个时辰，一个个脸上都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但一见她出来，脸上的不耐烦登时一扫而空，毕恭毕敬请安福礼道：“臣（嫔）妾等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沈辞忧扬手命她们平身落座，浅笑道：“昨儿个睡得晚了，晨起耽误了时辰。要你们候了本宫这么久，是本宫的不是。”
宸妃连忙拍马屁道：“咱们候着皇后娘娘是咱们的本分，皇后娘娘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惠妃也不甘示弱，“就是就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冷天的姐妹们聚在皇后娘娘宫里还暖和。喝着茶吃着点心，随便聊一聊生活上的趣事，也是极好的。”
这样的恭维，并没有给沈辞忧带来丝毫的优越感。
相反的，她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她觉得这些女人，多少有些可怜。
可怜的是，她们为了母家的荣耀而入宫，期盼丈夫的宠爱而不得，还得这般谨小慎微的活着。
若换做是她，这样的日子，她只怕一天也熬不住。
她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人。
想起了皇后，禧贵妃，宁妃，端妃......
还有许多。
这些女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每个人也都是被生活逼着走到了这一步。
都说皇城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在沈辞忧看来，却更像是噬心。
将你对生活的所有期望一点点蚕食殆尽，让无边的绝望与无止境的孤寂环绕在你身边，将你生生折磨至死。
这件事，只是想想就令人绝望。
而她，则是这场无声风暴中，唯一的幸存者。
她思虑良多，一时晃神。
宸妃唤她，“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沈辞忧摇了摇头，“没有，本宫只是在想事。”
惠妃道：“听说今日皇上没有上早朝，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抱恙的缘故？”
沈辞忧不想告诉她们李墨白在自己宫里，免得她们又徒生悲意。
却还未开口，就见后妃的目光齐刷刷投在了她的身后，而后纷纷起身，屈膝福礼下去，“臣（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福！”
沈辞忧这才回眸看过去，见李墨白穿戴整齐负手而立，面色冷冰不带丝毫表情。
他径直走到沈辞忧身边，沈辞忧起身将上首位的位置让给他。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坐定后扬手命众人平身，肃声道：“你们来了也好。今日朕也有话要跟你们说。你们各自回宫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明儿内务府会送赏银给你们，拿了赏银，坐上宫车，都离宫回家去吧。”
“这？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这是不要咱们了？”
“皇上，咱们做错了什么让您不满意，您可以告诉咱们，就是别不要咱们。”
后妃们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哭声不绝于耳。
连沈辞忧也觉得无比诧异，低声对李墨白说道：“皇上，你这是做什么？”
李墨白：“朕只会有皇后一个女子为妻，旁人在宫中也是耽误。朕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你们在朕这里，是为自己挣不出前程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回家去，埋名隐姓，来日说不准还能遇见个好人家。”
“再者，你们放心。你们的母家，朕会妥善安排。日后他们如果犯了什么错事，只要不是万恶不赦的重罪，朕答应你们，绝对不会对你们母家痛下杀手。”
“前朝后宫本为一体，当初你们母家送你们入宫的时候，有多少心思都是在盘算着要在朕身旁刺探朕的心意，在关键的时刻替母家能说上两句话？”
“今日，这恩典朕许了你们。你们回去后，也可对母家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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