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树人把书塞到璎珞手中。
准确的说是半部书。书的封皮及前半部分已经被撕去，只剩后半部分和封底。
璎珞瞥见书页上画着一个劲装道士，把一柄剑使得赫赫生风。旁有注解曰：翼若垂云。
鲁树人急切叮嘱道：“把这半部书藏在怀里，待天亮后你从床底出来，便将它烧掉。切记切记。”
紧接着展开右掌，掌中如同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张黄纸。
鲁树人迅速跪坐在琴案前，把黄纸往案上一拍，突然咬破右手食指。
指血流溢而出，他以指代笔在黄纸上书写。
写下的东西却与平时所写的文字截然不同。有圈有叉。一个像山不是山的字，一个似煞不似煞的字，最后画一条弯曲灵动的线条贯穿连接。
这不是写字而是画符！
顷刻符成，鲁树人把它掷向院落，自己也执剑跨过琴案，纵跃而出。
寒光一闪，龙吟出鞘，剑尖竟托住轻飘飘落下来的符箓，宛如托住一片雪花。
鲁树人一边踏罡步斗一边念念有辞道：“一块两块三四五，心肝脾肺肾随破身中壶天与外天，形神破庇应声数。吾奉三山九侯圣师如律令！”
符随步动，步随声动，剑光森森，符影幢幢，看得璎珞眼花缭乱。
符咒诵毕，剑尖如风似电突然蹿向璎珞额头，于她猝不及防间，又收剑入鞘。
剑起剑落，符箓已贴在她的前额上。其手法之快，着实令人咋舌。
“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脑海中疑惑重重，不及开口探问，便听鲁树人十万火急催促道：“天亮前切不可揭下此符，快去床底。”
先生总是为她好，待天亮后再问不迟。
“哦！”她不再迟疑，一烟溜奔向左厢房，蜷身滚到床底下去。
透过门口，能见先生的脚步缓缓来到庭中，岿然站住不动。
夜风掀起袍角。
因在她的角度，看不到先生的上半身，故只能猜测他必定昂然挺立，气宇不凡。
“毕竟是我杜璎珞的先生。”
大约等有半个时辰，才听外面传来先生铿锵有力的讯问：“赵师兄既已来了，就开诚相见，何必学弟子们围而不攻，浪费时间。”
随后听到一阵大笑破风而来。
紧接着门轴转动，一阵沉稳有力的步伐踏出碎叶沙沙地响声渐渐靠近师父，最在他面前停住。
“沈师弟别来无恙？”对方的问候声如洪钟，抑扬顿挫，听着不像坏人。
她意外的是先生姓沈不姓鲁，觉得相处两年，还不如这一夜知道师父的秘密多。
“托师父的庇佑，还没死在你手里。”先生似乎对赵师兄抱有天然的敌意，回应很不客气。
“沈师弟此言差矣，当初你坠落深谷，杳无音信，师兄弟们这才公推我接任掌门之位。接任掌门这么多年，师弟我不敢有丝毫松懈，废寝忘食，殚精竭虑维持洞天，生怕百年后无面目去见师父和你。”
“赵师兄还同当初一样，巧舌如簧。难怪能做颍王的师父。我却不吃你这一套。”先生对他的说辞极为不屑。
赵师兄忽然苛责道：“今遇故人，你们两个身为晚辈，怎能缺了礼数？”
然后多出两个声音，一个瓮声瓮气，一个绵言细语，齐向先生致敬道：“弟子参见沈师叔。”
先生冷哼道：“这几年你们空明双煞的名头，可是响亮得很呐。整个江南东道玄门被你们搅得天翻地覆，我空明洞天俨如洞天福地中的暴君，令人闻风丧胆，能有如此成就，想必你们两个居功至伟。”
这明明是在责备他们作恶多端，但瓮声瓮气的声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原来沈师叔也知道我与阴师弟博得的虚名，也不尽然是一只闲云野鹤。”
先生斥道：“遥想当年，师父往赴玄灵洞破阵取书，指定我接任空明洞天掌门。在升座仪式上，你们的师父，我的师兄赵归真赠我一张‘九霄环佩’琴为贺。当晚我迫不及待抚揍了一曲，忽感气血逆行，经脉不通，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功力骤减，方知琴弦上抹有剧毒。随后就有一帮蒙面黑衣人破门而入，刀剑相加，我纵然认不得别人，却认得你阳白焰至刚至猛，你阴世柔至阴至毒的剑招。”
阳白焰直言不讳道：“纵观整个玄门，法师大多遵循中正平和的原则修炼玄功，只有我和阴师弟，不惜毁容灭颜，走极端修炼的路子。但沈师叔也不能不承认，这条路子虽会丧失仙风道骨的形姿，却能在实际修炼中走上捷径，进步神速。正所谓有舍必有得。正是因为我们打破常规，另辟蹊径，才有如今‘空明双煞’的响亮名头。”
先生鄙夷道：“你们师徒三人在不走寻常路这方面，的确臭味相投。”
绵言细语的阴世柔道：“当初我们铤而走险，以下犯上，完全是迫不得已。沈师叔你爱字发狂，嗜琴如命，成日里不是临摹碑帖就是埋首续补《广陵散》，如何能担起振兴洞天的大任？想必沈师叔已有耳闻，自打我们师父接任掌门后，励精图治，革故鼎新，如今不仅整个江南东道玄门唯空明洞天马首是瞻，便是权势煊赫的颍王也礼拜师父为师。颍王现已被立为皇太弟，迟早登上皇位，御极天下，到时候师父就是大唐国师，玄门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将尽归师父节制，试问空明洞天历代掌门，哪一位能有如此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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