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华走过来，在苍冥身边坐下。
苍冥还在为了白天的事情感到不自在，讷讷不知如何开口，却听到她先温声问道：“哪里寻到如此多陨石喂金乌鸟？白天去神古大地摘花，傍晚在山那边找陨石，这么折腾不累吗？”
折腾是真折腾，累也是真累，可是性子上来的时候，就顾不得身体是否疲累了。譬如白天兴高采烈，傍晚火冒三丈，真是大喜大悲的一天啊！
但这些情绪没法对她一一剖白，他的修为她多少还是有数的，这点折腾还不算什么，她也不过是没话找话，给他个台阶下罢了。
心上人肯先递梯子，他是绝不肯错过的，稳稳地接过了她给的台阶，略别扭地回答，“是有点累，不过以我的修为来说，身体上的累尚不算什么，只是心也有点累。”
他因不开心，说话时眼睫低垂，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重阴影，毛茸茸的十分惹人怜爱。什么身体累还是心累的奇谈怪论，全是带情绪的话，这模样像个赌气的孩子，她好气又好笑，“苍冥，你不喜欢那个叫星曜的天官，是不是？”
他有点尴尬，什么喜欢不喜欢呢，白天那样是真的误会了，可是明知误会晚上却还是来喂金乌鸟，说他没有不喜欢那家伙又很牵强，“也不是，我只是看不惯他身上那股轻狂劲儿，张口闭口不离天庭的，好像拿着天庭和天帝来压我们。”
是啊，他说的没错，她也听出那天官话里这层意思了，可形势比人强，之前神古大地的大洪水就明明白白显示：天庭不是好惹的，惹怒了天帝他连自己亲儿子也不顾，更匡论凡间万灵呢？天帝代表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是天道的真谛。
天道无情，无情者无惧，无惧者行事刚猛无所顾忌。这位天帝看上去就是这样无情的上位者，神兽族的命运只在他一念之间。
她试图开导他，靠近些说道，“那位天官言语间或有不妥之处，但也是为了表明他此行目的，我想他大约是久居天界，极少与我们这些山野神兽打交道，话语中难免有些优越感。你就不要再计较这些了。倒是在雪松林里，他说的那些话让我想好好同你商议一番：魔族猖狂，天帝想要我们神兽族归顺天庭，承担降妖除魔的重任。”
苍冥有些惊讶，他认识的皙华不像是会认真考虑这个提议的，“归顺天庭？降妖除魔？你答应他了吗？”
她摇头，“还未答应，我还在考虑。”
“若归顺天庭，我们从此便要受天庭摆布，再不能如现在这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生活了。”他着重强调了摆布二字。
苍冥的话，皙华何尝不明白。
从前他们在北冥避世修行，与世无争，天庭和天道与他们并无太大干系，可在大洪水时他们救助凡人与飞禽走兽，便算是显露了行踪，既然引起天庭注意，想再如从前般却难了。
一口回绝那个天官是最简单的事，可回绝的后果，她承担不起，神兽族也承担不起。
身为神兽族的总族长，皙华自觉身上担子很重，实在难以率性而为。
“你说得对，这也正是我还未答应的原因，”皙华温柔地看向他，“所以特来同你商议。”
她的眼眸中充满温情和信任，瞬间软化了他的心，“你明知道我不会同意的，为何还来与我商议？”
“因为天庭开出的条件很诱人，”皙华眼中绽放出期待的光芒，“归顺天庭后，神兽族将与星辰族融合，以星辰之主的身份征战。那时我们法力将大大增加。”
苍冥也感到意外：天庭开出的这个条件的确十分诱人。星辰族拥有古老的历史，又远离众神仙高居辰居天，其族内的神秘功法并不外穿，然而归顺天庭后，他们可以与星辰融合，拥有星辰的力量，那么法力将以数倍的速度增长。这倒真是极为难得的机会。
“而且，降妖除魔乃极大的功德，”皙华补充道，“不论于你我还是神兽族，都是莫大的好事。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的喜恶放弃这个机会。”
苍冥内心还有所纠结，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抢食陨石的金乌鸟，“让我再想想。”
皙华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也并不急于让他答应，便转换了话题，“你今天为何问那天官居于哪个方位？莫不是以为他便是我从前提起过的西方高人？”
苍冥见小心事被拆穿，有些羞赧，面上一红，暗暗庆幸黑夜方便遮掩，小声答应，“嗯。”
皙华笑了起来，眸子在金乌鸟赤焰羽的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你误会了，那西方高人不是他。”
“我已经知道了，”苍冥轻轻叹息，“他是初次来北冥，并非那高人。”
皙华点点头，目光望向远方，似乎陷入回忆，“那位高人不是天庭的人，依稀记得他好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装扮和修为功法都与我们这里不同，有时会说一些很深奥的话，”她的目光拂过他的脸，略顿了顿，“你为何格外关心这位高人呢？”
“没什么，”他嘟囔着，“不过就是好奇这位高人到底如何厉害罢了。”厉害到让她念念不忘，但是这半句他却说不出口。
“他的厉害，你也领教过的，”皙华莞尔，“《冥崖经》便是他亲自刻于北冥最北端的浪搏崖上的，我便是修行此经有所小成，你不也是修行此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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