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阿若
迟不书悄悄翻起身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清冷地泛着白。在光华洒落的地方，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地面上，白狼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它将身体蜷缩在影子中，像在依偎着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并断断续续地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啜泣。
迟不书走过去蹲下身，抱起小白狼，抚摸着它的头。
“你怎么了，乖乖？”
小白狼突然眼神一寒，狠狠地一口咬在迟不书的虎口，顿时鲜血直流。
“唔！”迟不书皱眉闷哼一声，松开小白狼捂住伤口，看了看它。
它站在迟不书面前，呲着细小的獠牙，眼眶有泪光在闪烁，然而那目光中愤恨却是。
迟不书差点忘了小白狼是妖，它通灵性，或许有一天会想起是迟不书杀了它的母亲。
于是她干笑道：“不就让你和我多相处一下嘛，抠抠搜搜的还不让抱。”说完迟不书便出了门，径自来到河边，用水清洗伤口。
一个人在水边待了很久，夜色中的水面漆黑，迟不书看不到倒影里的模样，却突然想起从前的自己。
她其实是个很普通却很要强的人，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普普通通的工作，普普通通的收入。少年时候有着远大的理想，明明一身傲气，明明一直在挣扎，却活成了最庸碌的模样。
她在外面漂泊，而父母总是对她失望地摇头，叫她回家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或许那样她会过得好一点。
她从没有得到过赞许，而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不足，自己的天赋不够，努力也不够，所以才没能活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但是她又太倔强，所以没能活成父母理想的样子。
游戏成了她逃避这一切寻求慰藉的地方，在游戏里她可以穿着漂亮的外观，可以凭借游戏操作成为帮会和区服的名人，靠这个收获一大帮天南地北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很满足，也很沉迷。
这片江湖有她能自在的一隅，可是当她真的来到这里，却发现这个江湖并不自在。小白狼都会想念母亲，她是活生生的人，又怎么会不想家呢？
想到这里，迟不书长叹了一口气。
她吸了吸鼻子，很酸，却哭不出来。
有脚步声靠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来到这里，听声音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轻缓漫步。
迟不书小心翼翼挪动步子，躲到一旁的树后。
两个人越走越近，迟不书怕唐突到别人，没有探头去看。
“安平。”先开口的是女声，语气黯然，听声音像是阿若。
另一人便是明安平了。
“你深夜约我至此，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明安平问道，阿若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
迟不书心猜测着，能深夜幽会，关系一定非同一般，阿若这是……要表白吗？
猜想马上有了结论，只听得阿若说：“你知道……修炼镇海神功的后果吗？”
这下换作明安平沉默了，沉默的时间比阿若还要久，然后沉声说道：“知道。”
“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练！”阿若声音有些激动的质问。
明安平却说：“我不练，若是罪渊破封，又该如何？”
阿若道：“魔界入口已经打开了，再开一个罪渊又有什么区别？罪渊的底下明明就是——”
明安平的语气有点严肃，直接打断了阿若的话：“阿若！魔界入侵不是儿戏！魔界之内不仅有天魔族和魇魔族，还有血魔一脉，天魔已经入侵人世，血魔族再通过罪渊进入人界，就一切都没有希望了！”
迟不书听得心里一惊。
“可我不想你死！”阿若被明安平一通教育，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是因为委屈，更多的是为不能更改的命运而感到难过：“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明安平反问道。
阿若回答：“父亲以牧神法杖与自己性命连接，不断消耗自己的生命去填补缺口的力量，我已经快要失去父亲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明安平似乎是楞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我原本就不属于你，即便我死了，你又何来失去一说？”
这话一出口，不仅阿若，连迟不书也绷不住了。
哪有这样伤人心的！？
阿若紧咬着牙，还没回应，明安平又说道：“甘愿修炼镇海神功是我的事，你没资格管我所做的任何决定。”
“明安平！”阿若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你难道不知道，我——”
“我不关心你如何！”明安平及时地打断了阿若，接下来便是更难听的话：“你不要在我面前的哭哭啼啼的好不好？从小到大你就这么爱哭，我还以为你长大了会长进一点，结果还是那么任性幼稚，从来学不会以大局为重！”
一旁的迟不书：“……”
天呐，这都些什么神奇的展开？
明安平说过这番话之后，便扭头离开了河岸边。阿若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似乎回过神来，蹲在地上轻声啜泣了起来。
迟不书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是碰到别人的破防时刻。
看来天疆内也不是四季如春，夜风稍稍一吹，还是有点凉的。迟不书觉得还是房间里待着舒服，于是绕开阿若离开了岸边。
回到房间之后，发现门开着，她检查了一遍没有丢东西。但是小白狼不在，迟不书想，它也许是去找姬羽了。于是她倒头就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快正午了，有人“砰砰砰”敲着她的房门。
迟不书恹恹地睁开眼，困倦还没消失，她有点起床气。
“谁啊？”
姬羽的声音传来：“你不起来吃午饭吗？”
迟不书本来想赖床不吃了，但突然想到小白狼的下落还未确定于是问道：“小白狼昨天去你的房间了吗？”
姬羽有些莫名其妙地反问：“它不是被你关在房间里了吗？”
这时迟不书才发现不妙，惊得一下子翻身坐起：“我马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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