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下午六点的时候去了牡丹园，隔着很远就能闻到扑鼻的花香，里面混着各种各样的香水味。
楚捷在牡丹园的门口站着，身上挎着一个小小的背包，穿着一身黑色的羊绒衣，显得优雅而文静，不同的是她身上多了一点显而易见的疲倦，尽管天气已经变暖但总会不时吹来一阵凉风，这个场景让我想起来我们相亲的那天晚上回家阿文站在我家门口的画面，我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笑着说到：“不好意思来晚了”鬼知道我的笑容有多勉强和做作。
楚捷看着我说：“以前看见你的时候总是打扮的很精干，今天怎么邋里邋遢的。”
我没有解释，说：“走吧，我也很久没有来这里了，以前我们全家经常来这里，后来冬柠花粉过敏每次来都要去诊所打过敏针，就很少来了。”
她没有说话和我并排走在石板路上。
如果这是我们很久没有见面的开场白，那接下来就是我们心照不宣进行了漫长的沉默时刻。
良久之后，楚捷说：“我并不想骗你，我的确离过婚，坦白说，如果我妈不说的话，你以后也会发现的，这样也好。”
“如果你妈不说的话你准备瞒多久？”我说。
楚捷想了想，低头小声说到：“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又不是光彩的事情。”
她的声音里透漏着我轻而易举就能听到的委屈和压抑。
我点点头，楚捷继续说到，但我明显察觉到她的语气带着一点激动和想了很久的压抑，她说：“冬青，你看不起离婚的女人吗？还是说你觉得我离过婚配不上你？”
老实说，楚捷说话的时候盯着我但我没有敢直视她的眼睛。
很久后我说：“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而不是等我自己发现或者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早一点告诉你？冬青你了解女人吗？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不过数月，难道要我一开始和你坐在那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就告诉你，我离过婚，然后给你讲讲我和我前夫在一起生活的故事吗？”尽管谈不上撕心裂肺但楚捷的声音带着一种让我无言以对的无奈。
“你已经讲过了不是吗？你上次讲的故事其实并没有讲完，对吗？”如果你忘记了那个故事，可以往前面翻一翻，在那个我们举着杯子里面盛着明晃晃酒精的桌子上，楚捷讲述的情感史。
“其实你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断了联系，而是结了婚以后发现他……我不知道怎么说，或者说你给我讲的故事都是你们结婚的时候发生的，你说的离开了其实是指离婚了，对吗？”
我连续问了她两个对吗，我看的出来她的面色苍白，除了苍白还有一点我不清楚的痛苦和无奈，但我认识那是什么，因为我们都曾经对生活充满活力，但如今，是冷静，是叹息，是平庸，是克制，是内心里充满了激烈，是沉入八千米深海里波澜不惊的无奈。
如果把时间倒回回到我离开楚捷家的那个充满风沙的下午，如果我没有坐出租车离开或者在离开的五分钟后回来，我也许可以看见一场非常激烈甚至不亚于电视剧的争吵。
在我离开后楚捷回到家里，站在他们全家面前，事实上只有她的父母，神色冰冷而激烈的说：“妈，你不想让我嫁出去你早说啊，何必在他来吃饭的时候说我是二婚呢？你们是不是不想看见我好一点呀，你们的感情不顺何必拖着我呢？我早说了让你们早点离婚大家早点解脱不好吗？别逼我了行吗？反正生下我也不过是你们想多拿点钱而已。”
楚捷说完以后她那个声音沙哑面色憔悴的母亲正在夹菜的手顿了顿，沉默片刻说：“不想吃饭就出去吧，别在这里吵闹。”
而桌子对面楚捷的父亲满脸通红满是愤怒的扔下筷子站起来扬起手打了楚捷一巴掌。
“老子白养你这么大了，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自己造的孽还怪人嫌弃你离婚？真是女大不中留，不愧是你妈生的你，跟你妈一个德行，少他妈在家里撒泼。”
楚捷一瞬间变得披头散发抹着淡妆的脸庞上面清晰印着五个指印。
楚捷的母亲在听到以后立刻起身一把掀了桌子，管它后事如何，满桌子上的油水和剩菜铺天盖地的撒在了他们全家身上，所有人都狼狈不堪却没有一个人躲闪，似乎在这一刻，每个人都变得非常勇敢绝不后退。
楚捷的母亲像个疯子一样满身油水，一改数分钟前那副安然自若的神情，激动的指着楚捷说：“她跟我一个德行？我是什么德行，楚明，当年要不是你说怀孕厂里会多给一些安置费我会要她？结果呢，安置费第一天拿到第二天就让你赌博输光了你还有脸说我？还有你，楚捷我是你妈，我那不是关心你吗？你就是二婚还不让人说了？他能看上就看上看不上拉倒，我求着他娶你了？”
楚捷捂着脸庞，眼神狰狞，说：“你们是养我这么大了，我高中毕业没拿过你们一分钱，学费都是我自己打工挣的，楚明，你这几年赌博吸毒花的都是我给你的钱吧？我上大学人家出去吃饭我在食堂给人打工不要工资就为了能吃饱饭的时候你在哪里？哪有当爹的动不动隔三差五给自己女儿打电话说赌博钱输完了的？楚明，也不知道我爷爷怎么想的给你起了这名字，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赌博出了名，妈，你是为了我好，我真感谢你没有生了我把我卖了，我翅膀硬了我造孽，我造了最大的孽就是上辈子投胎没投好，家里这几年装修都是我花的钱吧，我欠你们的也该还清了吧？”楚捷没有喊爸而是直接喊了她爸爸的名字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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